卡布棋霉

Adieu

1.

“我想我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年轻时被称作孟美岐的女人软软地倚在轮椅的靠背上,苍白的发丝淹着同样苍白的面颊,虚浮的微笑飘在她的嘴角。

她缓缓地将目光从窗外转移到我身上,又迅速望向了天花板。她一直不愿意长久地看我,或许是因为长辈的基因过于强大,使我的音容相貌都与外婆如出一辙。

或许我不该总来找她。她说我总能让她想起我的外婆,那个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都令人想起来就心溢甜蜜的海南明星。

“‘你才不是忘记的,你从来都讲不好一个完整的故事。’如果你外婆在这里,她一定会这样反驳我。”孟美岐笑着轻咳了两声,语气里除了无奈还有难以察觉的宠溺。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并不能遮掩她与生俱来的光芒,皱纹的存在与否都对她的气场起不到丝毫的增减。

更多时候倒不如说,是年龄的增长削去了她身上锋芒毕露的戾气,平添了几分走过半世纪的处变不惊的沉稳魅力。

这是外婆在书信里对她的形容。在真正见到孟美岐之前我对于这个纠结而完美的形象是否出于吴外婆厚重的粉丝滤镜深表怀疑,直到目睹了年近古稀依旧优雅的女人,我才明白为何向来高傲的外婆也曾有败倒的时候。

大概这就是爱情。不免落俗而真挚的感慨。

“北京。”她掖了掖身上的毛毯,冬日里没有温度的阳光穿透玻璃垂在她身上,令她整个人宛如透明那般轻柔得像个幻觉,“我们相遇在北京,那年我十四岁,她十七。”

年少者本不该尝受思乡之苦,雏鸟适宜羽翼丰满者的荫蔽,孩童需要玩具糖果和黏紧父母的撒娇与宠爱。十四岁,人这一生最阳光灿烂的年龄,不知道该归为幸运还是不幸,孟美岐却已经深谙背井离乡的痛楚。

和初来乍到的自己不一样的是,从海南远道而来的室友吴宣仪已经在这座万众向往的城市漂泊了五年。年长三岁的姐姐拥有化一切痛苦为甜蜜的神奇能力,无论何时看见她,她都会对你露出能让周围的空气都甜得拉出丝的温柔笑容,仿佛自创世以来世间便不存在疾苦。

吴宣仪好像从来不会难过,也从未像她一样因为思念家人而对着电话痛哭流涕。她不常提到自己遥远的家乡,偶尔说起来时孟美岐总能从她柔软的音调中感受到南国的海风,绵软的沙滩和蜿蜒的海岸线上赤着脚嬉戏的女孩子们被风扬起的白色裙摆。

每当自己因哭泣而缩在洗手间里或是用厚重的枕头盖住自己的头时,吴宣仪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开她的门,掀开她头顶几近要压得她断气的枕头,让氧气如同阳光那样鲜活而伶俐地钻进孟美岐逐渐乏力的身体。年上会揽过她枕在自己膝上像哄年幼的孩童那样轻抚她的脊背,那些安慰是甜软而不失真的音符落入耳朵里。

更多时候她们一言不发,孟美岐任由吴宣仪摩挲她的头顶,直至房间里连最细的抽泣都停下来,只剩下她安静在吴宣仪怀抱里由于过度的哭泣而昏昏欲睡。

吴宣仪甜美细腻,像落入凡间的精灵。孟美岐叫她小公主,但她心里明白其实吴宣仪更像王后,身上的光芒有着另一个名字叫做母仪天下。

相熟后孟美岐渐渐明白,吴宣仪并不像那些蜜罐里泡大的女孩子那样不谙世事。她的温柔来自于她曾遭受的恶意,而非宠爱。

孟美岐察觉到过她在深夜里深深压抑在被子里不甚微弱的啜泣声,如蛛丝般不用风吹就会散在空气里,来去无踪。她没有吴宣仪那样对给予别人的关怀拿捏有度的能力,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才会不让她尴尬,只能任凭那蛛丝一圈圈地缠绕在她心上,勒得她喘不过气。

吴宣仪内心像高贵的猫,一定不想自己点破她努力掩藏的脆弱。孟美岐被心底蒸腾起的雾气氤氲了眼睛,心疼而无措。

这么低的声音,她一定是在咬着被子吧。

五年沉浮能在人身上留下多深的痕迹孟美岐不知道,但她明白吴宣仪受到了时间近乎完美的雕刻,也一定承受过近乎死亡的疼痛。

2.

十六七岁的年龄就是长身高最后的突破期,孟美岐尽管被控制着食量却也在日渐长高,代价是每晚在睡梦中都能感到四肢百骸传来撕扯的痛感。

吴宣仪说那是生长痛。孟美岐接受了这个说法,尽管她觉得自己是受了凉的可能性大些。她灭了阅读灯,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屏蔽窗外凛冽的风声,静静感受着骨头连接处的生长。

“都说春天是长高的季节,这还不到二月的怎么就先长上了。”下午在后台候场时孟美岐戳了戳前面的吴宣仪,略带抱怨地说了自己不太妙的近况。姐姐认真地阐述了生长期补钙的重要性后开始用略显顽皮的东北腔调侃,转过身手习惯性地去抚摸孟美岐的头顶。

孟美岐别别扭扭地说自己是大哥,不能老被摸头。吴宣仪愣了一下,转而恶作剧地揉乱孟美岐的头发,还故意像逗小孩那样捏了捏她的脸颊。

“长大了啊,我们美岐,学会和姐姐装酷了。”突然切换的韩语让孟美岐在脑里缓了一阵才翻译出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队长催着准备上台。吴宣仪走在她前面,孟美岐看不见她的表情。走廊很长,长到仿佛穿梭了一个世纪,而吴宣仪始终没有再回过头。

整场表演孟美岐都在注视着吴宣仪的方向,仗着队伍人多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她们的站位时近时远,正如她们的关系忽而亲密,忽而疏远。

吴宣仪天资聪颖,什么都一学就会。总跟不上姐姐的步伐让她心里多少有些慌乱,学韩语也是,跳团舞也是。

时光飞逝,初为练习生的时期算来竟已是好几年前。远离了作为家乡的省城,再远离了作为故土的祖国,海洋彼岸的一切变成了回忆里难以捉摸的部分被封印。

在首都短暂的相伴像做工精巧的瓶中船,每根桅杆都清晰可见,好似触手可及,却始终隔着玻璃,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姐姐走得太快了,她害怕自己被抛下,却无从将难以名状的心意宣之于口。

吴宣仪掀开她的床帘时她刚好摘下了一只耳机准备去洗手间。她被吓了个激灵,所幸冬被够厚,遮住了她的失态。

“美岐啊,要好好补钙才能长高高当大哥。”吴宣仪小声嘀咕着,综艺细胞哪怕在远离摄像头的地方也极尽所能地活动着。

孟美岐闭紧双眼不敢动作,全身贴近床板,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吴宣仪蹑手蹑脚地把一瓶什么东西放在了她墙上的架子上,转身欲走时突然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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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写完 其实脑子里还有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讲。
退坑了 想想还是发出来吧。
感谢我曾经zqsg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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